第十五章 醉舞 (第2/2页)
邹田田,开始算计吧。
不论是算计谁。
宝王,煦王,沈迈……沈戎,裘钏,崔漓,程芳,文琦,魏让,凌珊瑚——然后是德妃乔二娘,贤妃阮秀儿,贵妃赵若芙——以及,新后!
自己已经被废好几个月,立新后的事情,大约就要被提上日程了吧?
明宗必然是不乐意的。
因为宫中无后,才会‘乱’,才会逗引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出手,他也才能趁机顺藤‘摸’瓜,借势发作,将该铲除的都铲除掉,而且,以后宫为借口,才能将事态控制在自己需要的范围内,将朝局动‘荡’降到最小。
裘太后却一定是乐意的。
立了新后,绝了自己的念头,也绝了裘家的念头。让新后族和自己家族去明争暗斗打擂台,裘家才能真正地袖手旁观,裘家和李家才能相安无事,才能让裘氏家族平平稳稳地进入下一个富贵时代。
自己家里,祖父,想必是乐意的。
只有新后入宫,自己身上的视线才能被彻底转移,自己才能安全,也才有了东山再起的可乘之机。否则,三妃必要置自己于死地才肯罢休。
邹充仪想到自己现在身处的险地,神情却半分不动。
是的,已经麻木了。
前头还有不知道什么陷阱等着自己。
最直接的是杀掉自己。
最残忍的是毁掉自己——毁容毁名毁清白。
邹充仪很希望自己能有沈昭容的功夫。
因为现在很想拿把刀狠狠地照着什么东西,比如这些树,狂挥‘乱’舞一阵,砍断、砍掉、砍死!
邹充仪终于轻轻地动了一动,被她靠着的树簌簌一响。
她的十根手指几乎要嵌进树身了。
酒劲上涌。
其实,自己可以不必这样辛苦的。
只要明宗也是个善良的人。
清清白白地,坦坦‘荡’‘荡’地,把心底里的怀疑摆到明面上来,选几个身家清白的‘女’子进宫,让自己和她们恭恭敬敬、和和睦睦地生活,生几个孩子,让裘太后帮忙带大,选一个聪明善良能给兄弟活路的当太子。就可以了啊。
那些‘女’子,不要裘家的,不要沈家的,不要宗室关联的,不要想文臣武将言官清流与否。只要善良美丽就好。
这很难么?
邹充仪觉得一点都不难。
简单,有效。
可明宗不愿意。
那样的话,会被史官说幼稚吧?
换个说法,会被朝臣背后笑话愚鲁吧?
谁不想要让天下人都认为自己睿智‘精’明呢?
可别人口中的“睿智‘精’明”能拿来当饭吃么?
邹充仪觉得名声是最不饱肚的东西。
邹充仪觉得那玩意儿还不如一盏新醅绿蚁,不如半炷水沉白檀。
忽然,邹充仪觉得自己出‘门’时落了一样东西——
带上那半壶残酒就好了。
邹充仪慢慢抬起了身子,仰头看向夜空。
月‘色’如洗。
九州同被一弯残。
邹充仪眯着眼看月亮,不远处,沈迈和孙德福眯着眼看她。
邹充仪饮多了。
双颧上的酡红骗不了人。
邹充仪显然想起了以前的日子,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轻松柔和,口中的喃喃也清晰地传了开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孙德福睁大了眼:“呵,太白的句子!邹娘娘什么时候爱上这个调调了?”
沈迈低低嗤笑一声,白了他一眼:“有几个酒鬼不爱李太白的?!”
邹充仪忽然扬起了袖子,右手拇指和食指中指虚虚一捏,往空举起: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而左袖同时也‘荡’起了一阵微风,回手跟着迎向半空,随着右手微微一肃,兰‘花’指俏媚无匹。
邹充仪,竟是在月下,趁醉舞了起来!
沈迈和孙德福都是一愣,片刻失神,又急忙集中了‘精’神,细看起来。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邹充仪右手忽然变捏为散,左手也跟着藏回袖内,递到右手边,芙蓉面一低,恰恰躲到左袖后面,娇娇地做了个掩面饮泣状。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做了折腰,做了散‘花’。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做了跳踏,做了连环。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做了胡旋,做了抛袖。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邹充仪的披帛被枯枝挂住,被她不动声‘色’地用力一扯,一声裂帛,如琴声戛然而止。
余音袅袅,余味沉沉。
良久。
桑九淡然的声音出现在后‘门’处:“娘娘,夜了,睡去吧。”
邹充仪‘揉’着太阳‘穴’回头看她,嫣然一笑:“来扶我一把。”
沈迈和孙德福看着两个‘女’子互相扶持而去,将要对视时,却又躲开了彼此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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