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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卷一念之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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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正文_第一卷一念之差(3) (第2/2页)

身坐起,披了件衣服。你要是喜欢女孩,我会给你生一个。

    我没有疯。

    那就是有病了。妻子跳下chuang,向卫生间走去。

    一阵冲水声。桥喃喃低语。我没病,也没疯,只是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妻子“唰”地打开卫生间的门。我这是为你好,真收养了他,等她长大了问起她的父母,你怎么解释?你能说--是我亲手杀了你的母亲?

    她会理解的,她母亲是毒贩,害了不知道多少人。

    你以为你是谁?是耶酥?是上帝?什么事儿都要你操心?你只是个小警察呀,不就是一身警服吗?剥了警服你还是普通人,你还是多为这个家想想吧。

    这和家不矛盾。没有社会的平安,哪来小家的幸福?

    你就没有反过来想想,如果每一个小家都幸福了?这个社会不就平安了?

    歪理。

    总之我告诉你,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随你的便吧,我又不是为了你活着。

    那你是为了谁活着?为佳佳?为那个毒贩?

    不说了不说了,睡觉。

    又是一场枪战。这伙走私国家文物的犯罪分子,与海外黑社会有联系,武器装备比警察都先进,白朗宁大口径,一枪能把镶了铁皮的门打一个洞。

    桥很勇猛。闪转腾挪,叭叭叭叭。几个歹徒倒下。对方的枪声稀落下来。桥躲在一个柜子后面,他看见一个女匪躲在沙发后面,在负隅顽抗。

    桥端着枪,走出掩体,迅速冲到沙发上把枪口对准女匪的脑袋。

    说,你有没有女儿?桥喝道。

    说,你有没有孩子?

    枪响了,响了3声,其中一颗子弹穿透了桥的左心室。女匪的枪仍冒着烟。临死,桥的枪口一直ding着她的脑门。

    眼里哭干的玉如问,是不是桥的枪里没有子弹了?

    不!局长沉重地说,一个老练的刑警,是不会不知道他枪里有几发子弹的。

    同事们议论纷纷,桥完全可以击毙女匪的,扣扳机只需要一点点力,哪怕是指头痉挛一下。

    桥的坟头长满了串串红,红得耀眼,向一簇火苗。

    玉如领着佳佳走到桥的坟边,把一束鲜花放在他的坟前。

    佳佳,你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是爸爸的血染红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警察就该过这样的日子,一路高尚,像高山大河一样的高尚,然后轰轰烈烈地死去。警察还得有一个寂寞的坟茔,上面已经长出了小草,最好还下点纷纷细雨,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小女人雨中凭吊,独立小桥风满袖,简直牛逼死了。我把这篇小说寄给了在省城的马而保,这小子爱舞文弄墨,又分在了省城的一个派出所,牛逼烘烘的。他倒是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他谈恋爱了,并且和李红――就是他的女朋友――已经干过了,他说那滋味很得劲。最后他倒是也提到了我的那篇小说,说我写的那个女的怎么那么像潘婷?说是不是咒着汉田中死,然后我去填空,真毒。这是他对我的小说的唯一的评价。不过我不在乎。梦想不需要登在报纸上,只是一种梦想而已。要真讲现实的话,如果那个孔桥抓了一大伙毒贩,只受了点轻伤,立了一个大功,被选调进省城,最好再当个一官半职的,就再好不过了。有一个时期我特别盼望辖区里能有几个贩毒的,坦白地说。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很多年之后,我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个去广州打工的女大学生,她喜欢哲学,谈起哲学的那个表情简直把人笑死,不过我倒是没有笑,确实没有,因为当时那环境我笑不出来。她说:一个国家要是没有哲学会像个没有头的苍蝇。一个没有哲学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民族。她说她要甘于寂寞――搞哲学的人肯定寂寞,甚至要受穷埃饿――要填补这项空白。我同样觉得这话很幼稚,跟我当初写那个小说一样幼稚。当时我已经经历了世间的风雨,身份几经改变,最后下海经商,她还是棵刚刚冒头的小嫩草。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眼下我还得忍受汉田中和潘婷制造出来的声响的折磨。

    8

    汉田中说有话要跟我说。我说说呗。他说出去走走?我说走走就走走。我们就去了一块儿玉米地。我是说我们并没有走在一块玉米地里,而是走在两块玉米地中间的田埂上。田埂上长满了草,很rou软,踏上去像是踩到了地毯上。当时还有热烘烘的风和惨淡的夕阳什么的。

    很多年之后,我已经习惯了城市的生活,再踏上这样的土地,竟使我有了一点感动:太田园了,太自然了,太什么什么了。不过当时我没有一点感动,而是有点烦。派出所其实也并不总是忙,我们已经厌倦了和那几个老人开会,他们提供的信息一点用场都没有。我都看出来了,他们只是为了消磨时光,在毫无意义的絮叨当中等待死亡。所长整天为他老婆的精神病唉声叹气,他脸上经常有几条血道子,那是他老婆犯病时抓得。有一天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说你干吗不离婚?别让她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这话把所长吓了一跳,说我太资产阶级了。他是说我自私。他说自私就是资产阶级的商标。他就这么唉声叹气地活着,很少在所里呆,一有空就回家照顾他那疯疯癫癫的老婆。虽说我们派出所的工作年年都是落后,可局长从来就没有动过换所长的念头,时不时还要去他家里看看,送点米面什么的。他在这里已经干了十年派出所所长了。

    “说实在的,”我说。“这和我们刚毕业时想的太不一样了。”

    汉田中说:“是不一样。”

    汉田中说:“当时我们太幼稚。”

    我说:“结婚的感觉好吗?”

    汉田中说:“好。”

    我说:“你知道结婚一词怎么解释吗?是――法律许可的一种性关系。”

    汉田中说:“也对。”

    又说:“也不全对。”

    又说:“有人看上你了。托我做媒。”

    我笑他:“都什么年代了,还做媒。”

    汉田中说:“你别笑,其实你骨子里是最封建的。你别不相信,你还想着考上学就像封建时代中状元一样风风光光。你还有大男子主义。你觉得这世界上谁都不如你。你觉得自己生不逢时。”

    我说:“你不也这么想?不也想着干一番事业,能让人刮目相看的事业?”

    汉田中说:“我现在不想了。”

    我说:“我还记得你在高中时候给自己写的一句话:熬得十年寒窗苦,只为金榜提名时。”

    这无可厚非。我们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什么不受苦中苦,难得人上人。好像每一个人都得作人上人,因此就必须受一点苦。我是说,上学的时候老师都这么讲,还爱讲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讲卧薪尝胆的故事。这故事吸引人的只有一点:这些人都成了人上人,威风八面,钟鸣鼎食。这个结果像钓鱼饵,吸引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争相食之,就像那些傻逼鱼一样。我的意思是说,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原来――我是指封建时代――能受教育的是极少数的特殊阶层,本来就是人上人了,刑不上大夫,还有一个罪名叫有辱斯文。我也说不好,反正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很多人都能受教育,要都当人上人了,那谁去当人下人?这都是很多年之后的想法,当时我不这么想,一心想当人上人,可就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liu灵巧招人怨。我就是这么想的。

    汉田中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结婚。”

    我说:“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

    汉田中说:“当然有关系。”

    又说:“现在咱们不再上学了,是警察了,有工作了。”

    我说:“那又怎么样?”

    汉田中说:“老老实实工作,娶妻,生子,过日子。不老老实实工作,拿什么养家?”

    又说:“你倒是说句话,愿不愿意?”

    我说:“你说的是谁呀?”

    汉田中说:“咱们乡的广播员,黄亚蕾。”

    我认识这女孩,白白胖胖的,长得还算不错。说实在的,有时候我也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她,有时梦见的一些流mang事儿她还是女主角,我很为此脸红。不过仅仅是想想而已,我不会跟她谈恋爱的,那就意味着我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一辈子。想想所长的生活我就觉得可怕。

    我说:“你小子操的什么心?自己找了个省城的,要我在这山沟里安家落户?”

    汉田中说:“算我没说。”

    9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我这一生也许就这样了。我的意思是说虽然我有那么一个轰轰烈烈的梦想,不过替代不了现实,那谁谁谁不是说,你要是把书本里或者戏台子上的故事当成现实,那实在是太扯淡了。我是说我看不到我的生活会有什么起色,就是跟人上人距离比较近的那种。我没有机会去破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案,也没有机会和某个大领导或者大名人结亲家,按照普通逻辑,我能推断出自己的未来:我家——就是将来我必然要成的家——和汉田中家成了通家之好,闲下来了,在一起打打牌,有兴趣的话一起郊游,大家在一起说些不疼不痒的笑话。我尊重潘婷像尊重自己的姐妹,ding多说些带荤的笑话,这无伤大雅。对她不会有一点非分之想,即使有也不会表现在行动上。我是这样想的。关键是,咱们生活的环境要求我不得不这样想。在监狱里最吃不开的是哪路人?强jian犯。一个人连自己的那玩意儿都管不住,还能称得上是男人?

    但是我承认我喜欢潘婷,反正喜欢她的又不是我一个。她长得真是太招人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没有一个男人见了她不会没一点儿想法。但并不是说我就管不住我的那玩意儿了,不顾人伦纲常。关键是世事难料。那谁谁谁不是说了,谁也没长前后眼吗?意思是说,谁也不知道前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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