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梁山泊书讽道子 第云阳驿盗杀侯蒙 (第2/2页)
斧砍翻那鸟侯蒙几把那个诏书扯得粉碎，看你们去受招安！昨日那鸟知府侥幸不撞着我，不然也一鸟斧结果了他，"气得个宋江说不出话来，半晌道："你看你看，这黑贼好道疯了二不要道我认真不来斩你！"李逵道："斩只管斩二我说总要说。"吴用道："你这厮太不识起倒，浙江方腊猖獗，朝廷正要用人个你若去杀得人多，做个大官只在眼前，你却不要？"李逵道："我在梁山泊怕没处杀人要去替赵头儿出力！赵头儿敢是你的亲爷？"吴用对宋江道："这厮真不通时务了嘴里说得出，防他真做出来，且关锁在一间房里。待受了诏再放他出来。"遂教众头领把李逵推了出去，宋江道："我不念这厮旧日之情口真斩了他。"宋江便和众好汉在鹰台上摆筵，众好汉俱开怀畅饮。众人道："怎的公明哥哥酒量反不及往日？"宋江笑道："便是一来病后，二来真个欢喜得酒都吃不下去了，"众好汉饮至半夜方散，次日，宋江道："侯知府教我不要兴兵，我想征伐猿臂寨须不比攻打国家城池，兴兵何妨。"公孙胜道："哥哥之言甚是向贫道想，兵有声先后实者，今我大振军威，布宣朝廷恩命，劝希真归降。希真若惧而来降，则日后在我掌握。若不从命，吾奉诏之后，据顺讨逆，必能灭他。"吴用、宋江齐说："此计大妙！"宋江道："须差一能言舌辩之士前去，谁当此任？"吴用道："何用人去，但须一封书足矣。"便教圣手书生萧让，吩咐了主意。那萧让顷刻写起，将草稿呈与宋江、吴用观看那书信道：梁山泊主替天行道天魁星义士宋江，拜书于猿臂寨陈道子阁下：忠义者，人生之大节；朝廷者，天下所依归口人无强弱，反道者死；国无大小个背顺者亡：自然之理，无足怪者，江久耳盛名，知道子为忠义之士口屡欲奉教。会道子遭高奸之迫下江使奉书不得通，饥渴终莫能慰又不谓道子不以忠义为念，弃我如遗，逞其才智，雄据一方，抚祝氏之余孽，与敝，，寨旗鼓相向下蚕食我青云，毁伤我羽翼，恣意横行，岂以江为木偶耶？方今天下豪杰，上应天星，不期而会。此非江足重也，特以忠义之心，人所固有，一唱百和，感应甚捷。是以闻替天行道之举，莫不鼓舞欢欣，影从云响，而道子独中风狂走，自弃良时二恃有乌合蚁附之众，甘为祝庄、曾市之续窃，７为智者不取焉。且夫梁山之兵力，何战不胜，何攻不摧，固道子所习闻者一况迩，，者朝廷明圣，赦江既往之罪，招安纶綍，，已降九天人诛讨不顺，命江前驱。江奉诏兢兢，敢不祗遵。夫以忠义武怒之师儿敌王所忾，扫荡区区一猿臂寨一车轮螳斧之势，童子所知也向素钦道子天姿英俊，用先布告，诚能明顺逆之分，奋忠义之气二倒戈束甲，共襄天家，江若仍修宿怨，愿指泰山。所贵知几之士，不宜迟滞其行也。昔田横，得士五百人二议论不决，而淮阴东下下道子固执迷复之凶，必有噬脐之悔，他日江为殿上臣，公作阶下囚，是岂江之志也哉？书不尽言个望左右留意省察。
宋江、吴用看了甚喜，道："正要如此写，最好，不必更改了。"当时誊清封好，差一小喽啰赍到猿臂寨去投递口只见李云来禀道："迎恩亭芦厂都修盖好了，只等恩诏到来。"宋江大喜二连日张筵庆贺。吴用道："吕、郭二位弟兄去迎接天使，此时亦好接着，为何不先差人来通报，烦戴院长去探听一回。"戴宗领命口正要下山，忽报郭盛已回只见郭盛气急败坏，奔回山来道："哥哥，祸事了！"众皆大惊，忙问有何祸事儿郭盛道："小弟同了吕方哥哥领命而去，已迎着天使。倒回转来了到得曹州府地界，天使侯太守口不合早在途间唤下一个跑解的武妓，一路同行。这日到了馆驿个晚间饮酒取乐直到三更时分二伏侍的人都倦了。侯太守又叫粉头在筵前舞剑儿不料那婆娘舞到分际，手起剑落，砍死天使侯太守，将天子的诏书抢去下又砍翻太守的伴当数人人吕方哥哥得知，忙领人救护一那贼婆娘骑匹快马往山僻小路逃走，追赶不着。吕方哥哥一面叫小弟回报哥哥，一面差人报知地方官。更不料那曹州府知府盖天锡，反将吕方哥哥一干人都捉下了上又来追小弟，所以连夜逃回人"宋江、吴用闻知失陷了吕方只俱大惊，叫苦不迭道："这却怎好？倒害了吕方兄弟！"吴用道："这武妓不是别人，一定是陈希真的女儿陈丽卿，这贼道忌我们受招安，故教女儿来刺杀天使二抢去诏书，截我们的归路向这厮打沂州时，亦是教女儿扮演武妓一里应外合。这厮惯用此计一一定是了。"宋江大怒道："军师所料是也，这贼道屡次欺我，我与他势不能两立！"众头领无不咬牙切齿价忿怒上只有卢俊义道："此时尚未分虚实，那封书去，陈希真若来归降下他女儿总要见面，是他敢辩到那里去！若那厮不肯归降，便剿灭了他的巢穴，活擒了陈丽卿来，不愁没对证。只是此刻吕方兄弟失陷，怎生设法去救他？"宋江道："天子明诏赦我等之罪人前来招安。我去恭迎诏书不到得有甚干犯。此事竟写信与盖天锡讨人，他若不还，便起兵先打破曹州府，救吕方兄弟。索性一不做儿二不休。"吴用道："盖天锡那厮不通情理，若写信去，他必要挑剔儿我想，为兄弟面上，也说不得，只有写张诉状去求告他，他若不允，先礼后兵，直道在我口"宋江依言，便商量了写起一张呈状，差人往曹州府投递。戴宗起身道："小弟愿去，"宋江道："此去吉凶不测，不如差孩儿们去。"戴宗道："我等同生同死兄弟有难，戴宗焉敢爱惜身命！"宋江依了，就差戴宗前往，又教取三百两黄金带在身边，觑便使用。戴宗领了呈状、金子并随身盘川银两一下山去了。
却说盖天锡自做郓城县知县以来几大有政声，贺太平保举他坐升曹州推官人那制置使刘彬虽妒贤忌能，贪财好利，却因蔡京感激盖天锡还他通梁山的书信一节一倒嘱托刘彬照应天锡，所以天锡作推官一刘彬并不作难，半文钱都不取，不然，天锡是一个清贫县官儿如何到得这一步。
天锡自升推官以后上愈加砥砺。那日得知朝廷招安梁山，宋江差吕方带五六十人去迎天使，一路来俱禀报官府。天锡闻知这信，来见曹州知府道："宋江有桀骜，之才与新莽人、黄巢仿佛，不肯居人之下，今受招安，必非诚意。又遣贼目迎接天使，狼子野心，恐有意外之变下太尊宜多派公人弁兵防护，"那知府正是张觷的后任，进士出身，年纪老迈，素性懦弱，更兼读书太透彻了，左思右想，迟疑不决，不能听天锡的话，竟由吕方过去。天锡叹惜不已，却也凑巧，当夜那知府同夫人好端端的饮酒不觉一个鸡头晕中风了上两眼直视，口不能言。举家着忙几一阵乱医，求神拜佛，不到两日，呜呼死矣。
知府已死，天锡护理知府印务，一面申报都省口正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天锡一接了印，更不办理他事几便当厅挑选本衙军健一切做公的，共选了三百余人，即刻起程奔黄河渡口来几护送天使侯知府。探得吕方已迎着天使回转一已过了东里司，将到云阳驿上天锡催攒人马星夜迎上去上半路上接着凶报，说天使侯知府在馆驿中遇刺身死口刺客系一武妓，逃走无获下天锡听罢，叹道："早听吾言，何至于此！"当时火速饬兵役掩捕，吕方正欲差人报官，不防盖天锡已到个尽被擒捉。吕方大叫："无罪！"天锡道；"你是梁山大盗，怎说无罪？"吕方道："我虽是梁山上人几现奉天子明诏，已赦了我们我来迎接天使，不料天使被刺，正要来报官，为何反捉我？"天锡道："天使遇害，生死不明。你同天使在一处，不论有罪，亦是此案要证下为何不带你去？"当时将吕方一干人都锁了，侯蒙的伴当除被杀七人之外，其余亦有受伤的，都着将息二那不受伤的，分几个同自己的仆从办理侯蒙的丧事几余外亦一同带回府城。天锡恐吕方等被劫，先在馆驿屯住，移文营汛口调官兵一千多名一路防护，数日调齐，方才动身。
天锡回衙，先将吕方等一干人都管押在班馆内二也不上刑具，发放各官兵回去，唤过侯蒙的仆从问道："吕方怎的迎接你主人？你主人怎的唤了一个武妓，却吃他害了？"仆从道："小人的主人在定陶地界上便遇着吕方来迎接，献上金珠下程下主人十分觑待他，教他随了同行，这武妓是将到东里司路上撞着儿那厮见了主人，便求见参拜他说曾伏侍过二主人侯发说起二主人的行止，他都晓得，便要伏侍主人。主人本不要他，亦是吕方说道：'曾见过这粉头耍得好技艺，唱得好曲子，恩相一路寂寞，何不唤下了，也好解闷，'再三说，主人依了，带他到得云阳驿，当晚主人在馆中赏花饮酒，到三更天气，伏侍的人都倦怠了，只得十余人在旁伺候。主人又教那粉头舞剑口不料那婆娘舞到分际，竟下毒手害了主人又杀伤众人，将正中供的诏书抢去只跨马竟走。小人等喊叫只吕方睡梦中惊醒，急领人追赶，已是不及。便教小人等报知相公几他正要回梁山报知宋江不道相公已是追到，捉住了他二"天锡道："那武妓怎样一个人？姓甚么？"从人道："那粉头自称姓陈，是一个美貌女子，身躯长大，是一双大脚，骑一匹枣骝马，多有人猜疑那女子是猿臂寨陈希真的女儿陈丽卿，到底不知是他否。"天锡听罢，低头一想，冷笑数声，吩咐预备下处，安息了众仆从，也不去审问吕方几次日一早，叫备马，带了数十骑出城外把那府城周围看了一转儿又把池濠也看了，只是沉吟不语口回到衙署，左右问道："相公何不差眼明手快的公人捕捉那武妓？这是要紧人犯，"天锡道："你们不省得二那武妓无处捉。"当日天锡只是负着手在厅上口走来走去的思维。左右又问道："相公平日断案如太阳照雪儿怎么今日如此迟疑？"天锡道："我看此案一洞若观火。只是有一件事，实是委决不下，张觷太守又去了，更无一人商量得。此刻是何时刻了？"左右道："辰刻后了了"天锡道："天色尚早个吩咐备马，我要到东里司去，寻那捕盗巡政张相公说话，"左右道："张巡政相公夜来便来禀见，号房道天已昏黑，相公又有公事了教他今日来见，未曾通报，"天锡骂道：不省事的奴才！他来禀见，为甚阻挡？既在客馆，快去请来了"左右不敢怠慢，忙传云板，教请张相公入见。
不多时张巡政请到，列位看官，你道这张巡政是何等样人？----姓张，双名鸣珂，本贯河南开封府人氏只乃是名门旧族。他的嫡亲胞叔就是北宋朝烈烈轰轰一位忠臣义士精忠大节炳若日星的张叔夜个那天锡未成进士之时，曾在叔夜家就过西席，宾主最为莫逆。
当日鸣珂请到天锡降阶迎接。鸣珂上前参谒人天锡忙捧住道："仁兄是我旧东人，只须私礼相见，何庸如此，"当时分宾主坐下。天锡正说起这件案几忽外面传报道："梁山泊宋江差人递呈状，"天锡吩咐："将来人带定，取呈状来看。"须臾，左右将呈状取进来，天锡、鸣珂同看那状子道："宋江避难水浒，罪应万死。昨奉天子明诏，赦罪招安。宋江等正如拨开云雾重见天日，感激无际，誓愿竭力捐躯上尽忠报国，死而后已。特遣吕方恭迎天使，不期变生意外，天使遇害，此乃猿臂寨贼人陈希真，遣其女丽卿所为。彼深忌宋江投诚口故行此毒计。宋江愿率领部众先灭此贼一来报效朝廷，二来辨明是非，闻相公将吕方执下治罪个此事吕方实不知情，伏求释放，感恩无极。"等语，呈词甚是卑顺人看罢，鸣珂对天锡道："他事卑职不知口若说武妓是陈丽卿，则万万不是，那陈希真未曾落草，在东京时，卑职与他厮熟。那年征讨西夏，亦曾与他同事数年。卑职常到他家了那丽卿从不回避，见过多次，那模样画都画得下。前日天使侯太守从东里司过二卑职迎送时，就见他身边带着一个武妓下何尝是陈丽卿，天然迥别几"天锡道："仁兄所说甚是，我也素知陈希真乃智谋之士，即使他忌梁山受招安，亦决不肯如此用计人留老大败缺。但此武妓究竟是何处人，仁兄料得否？"鸣珂道："卑职胡乱猜去只这女子多有是宋江差来的，宋江这猾贼包藏祸心，其志不小上朝廷首辅，草野渠魁，皆不足以满其愿，他堂名'忠义'，日日望招安儿只是羁縻众贼之心，并非真意，那侯蒙想以朝廷恩德招致他个真是梦里！这厮恐诏书到山一摆布不来，所以行此断桥之计，却嫁祸于陈希真，以遂其兼并之志，太尊可道是否？"天锡大笑道："仁兄所见二正与弟同。"鸣珂道："此事本不难料，宋江亦是要人识破，好截断了招安一路不然，这等藏头露尾之计儿亦最粗浅。吴用那厮亦深有机谋二岂非故意如此？"天锡点头道："仁兄真高见儿只是有一件事委决不下：天使在我境内遇害，责任非轻。那武妓无处擒捉了虽捉得吕方，那厮恃无对证，必然抵死不招，熬审亦是无益，宋江来救吕方，必动干戈个贼势浩大，我看此地城郭不固，池壕不深，断难保守。城中武将只得都监梁横可用，他一人也不济事，若不严治吕方下天使遇刺之案无着：若严究吕方一一郡之地难保。仁兄却怎地教我良策？"鸣珂沉吟半晌，说道："此处有一智谋之士太尊何不问他。"天锡道："其人安在？"鸣珂说出这个人来儿有分教：奸邪伏罪，审明无限阴谋；官级连升上干出有为大业。毕竟说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